辩护人：民主之所以成为民主

世事变幻，当黄海波的消息在各大媒体终端被热烈讨论之际，那几名被称为“中坚”的死磕派律师们的命运，已经少人问津了。有什么样的国家，就有什么样的人民。让民众沉湎在娱乐八卦里狂欢，而忘记现实中的种种不堪，或许本就是在权力顶端高坐的人更愿意看到的。民众的醉生梦死，是他们乐意看到的。而且，他们还不仅愿意看到，还可以插手民众的娱乐生活，告诉你什么是可以看的，什么是不可以看的。

所以，当韩国的《辩护人》与中国的《私人定制》同一时间在两个国家上映，都引来的观影轰动，就有人针对这种现场说了一句名言：“我们有改变电影的国家，他们有改变国家的电影”。不过，尽管如此，《辩护人》还是没有引起更多的中国观众的注意。直到前些天，在6月就要到来之际，一切原本很温和的人，却突然被以各种形式得到了国家的亲切关怀。尤其是律师浦志强，突然以涉嫌“寻衅滋事罪”被拘捕，一下使得《辩护人》这部电影被翻了出来，火爆一时。而观影之下，再将两个国家进行对比，“改变电影的国家”与“改变国家的电影”之慨，更是油然而生，让人嘘唏不已。

根据2012年的人口统计，韩国人口数为50,004,441人，而《辩护人》的观影人次则超过1136万，也就是说观影人次超过1/5的绝对人口数。可见，韩国人对于《辩护人》这样一部电影的热爱程度。而且，它的主题，更是是韩国历史上黑暗的一页构成，属于典型的揭露社会阴暗面的作品。但是，韩国政府没有封堵它，也没有勒令电影下线，更没有限制观众观影。而且，也没有谁因为观看了这部电影而对这个国家产生厌恶及悲观的情绪。对于我们这个外国人来说，看了这样的电影，反倒对韩国更加佩服。一个勇于揭自身伤疤的民族，是一个果敢英勇的民族。尽管韩国人在一些行事上，做出了不少让中国人感到反感的事，但对于《辩护人》这样的影片能够被拍出来，而来产生良好的社会效果，就冲这一点，就不得不让人佩服。更何况，《辩护人》还是根据韩国已自杀的前总统卢武铉的故事改编了，他因为陷入贪腐漩涡不能自拔，名声与威望全毁，本已有负众望。但这部根据他的故事改编的电影，依然表现强劲，而且对死者的尊重，也促使人再次重新解读卢武铉其人其事。一个有伤疤的人，有关他年轻时候的故事，依然可以打动那么多人。这就是韩国，他们做到了恩怨分明，是非清晰，让人不得不佩服。

以上是当前韩国人对于一部电影的反应。于此相对应的，是我们的《无人区》被冷藏了四年而原因不明，还有《天注定》如石沉大海杳无消息。它们到底揭开了多大的民族伤疤，真让人怀疑，却落得如此下场。而《辩护人》的傲然出现，就更显的伟大。

而更伟大的，还是电影里的故事。尽管影片开宗明义说明，这是“以现实为基础的杜撰电影”，但依然无妨其强大的现实意义。电影主人公宋佑硕就来源于卢武铉，电影故事也以韩国的“釜林事件”为蓝本，聚焦于卢武铉从政之路的起点与崛起。

历史上的“釜林事件”，发生在1981年9月，此时尚属于1980年上台的军人总统全斗焕统治的初期。全斗焕作为军人独裁者，自1980年其就血腥镇压韩国的民主运动，主导过“光州事件”，并迫害民运领袖金大中、金泳三。在他正式总统韩国期间，对于民主运动，更是再三压制。“釜林事件”原本称不上什么大事件，不过是军政府众多迫害事件中很微小的一个。但因为有了卢武铉，却将这一事件变成一个著名案件。

原本，卢武铉只是一个没有受过大学教育的底层法官，后来下海经营一个律师事务所，并成为一个发财有道的税务律师。经济官司律师为他带来的财富不仅让他住上了楼房，还让他可以买得起快艇，成为土豪一般的人物。但在1981年9月份，在韩国釜山的鹤林地区，当地公安当局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以传阅有害书籍、组织非法集会和涉嫌违反《国家保安法》等理由，非法逮捕并监禁了涉嫌违反国家保安法的正参加社会科学读书聚会的大学生和教师、公司职员、社会活动家等22人，并打算在公检法的合谋之下，将这些人治罪并关入监狱。卢武铉作为专营税务方面的律师，原本没有机会接触此类案件，但在原定律师无法出席法庭的情况下，卢武铉得以入替成为大学生们的辩护律师。当时，22人其中的19人被检方起诉并最终获刑1-7年。在公检法合谋的法庭现场，本来所谓的审判不过是走一个过程，大家演一出戏给大家看，但卢武铉却成为了坚定的“死磕派”，并坚决为他所代理的学生做无罪辩护。尽管，卢武铉在庞大的国家机器运转之下，没能成功，但他却由此踏上了人权律师的道路，并一步一步走向了总统之路。

方其时，恰是中国目前律师所面临的现状。原本在重庆“打黑”事件过程中，就涌现了一批“死磕派”律师，坚定地为重庆民营企业家做辩护人，成绩有一些，但更多的是没能挽救某些原本罪不至死者的姓名，而且，作为律师，也有的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此役之后，“死磕派”俨然成为了一个群体，这显然不为某些权力高位者所喜欢。某些党媒更是开动宣传机器，对死磕派进行诋毁。当今的社会环境，与韩国1980年时的政治环境，居然差不太多。这种比较被做出，结果当然是相当的令人失望。但，这却是事实。

突然就想起鲁迅逝世之后，郁达夫悲切地说的话：“没有伟大人物的民族是可悲的，有了伟大人物而不知珍惜民族是没有希望的奴隶”。这句话，被说了将近80年过去了，到今天依然如此，我们自己的卢武铉依然看不到影子，就让人感到阵阵心寒。

韩国之所以成为韩国，是因为在金大中、金泳三之后有卢武铉等民主先驱前赴后继地斗争过，而且后来他们都成为了总统。我们伟大光荣正确的国家，却依然在过着平静如水的日子，波澜不惊，没有英雄，也没有果敢的民众。我们更喜欢看黄海波的嫖娼新闻，然后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惟其如此，《辩护人》对于中国人来说，更像是一曲呐喊。至于呐喊，还是再看看鲁迅先生的话吧：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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